第3章 小姐不一样
袁珂唯回了自己的院子,叫来院中所有下人。
共七人,贴身丫鬟是红缨、青巧,二等丫鬟是白芷、杜若,洒扫丫鬟青柠、甜杏,还有一个是外祖那边在她出生前就请的奶母嬷嬷。在进宫后,带了红缨、青巧二人,青巧为护主死在了后宫斗争中,而红缨是先帝驾崩后在袁珍珍手下,日日给她喂毒的人。
袁珂唯坐在主位上,手指轻叩桌面,一一打量底下站着的人,下边一众丫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,可终究没有太过紧张,大小姐虽然性急,但是善良,从不曾体罚过下人。如今阵仗红缨却十分紧张,要知道前日大小姐落水,是她推的,为了邀功立刻跑到祥云院领赏,二小姐打赏的一锭银子还在她枕头底下压着呢!落水后续也是听门房小厮说的,要是大小姐责怪自己照顾不周,也能坐实这个名头,当时自己急匆匆回府也那么多人看着呢,越想越紧张,藏在袖子底下的手出了一层细汗。
“红缨。”袁珂唯柔声唤她,红缨险些腿软,站出一步,“自幼你贴身照顾我,你我二人一体同心,如今我身子还未大好,却总是想念母亲,你替我去寒山寺礼佛一周吧,替我告慰母亲,尽一尽孝心。”袁珂唯眼波流转,一抹杀意悄然而逝。“去这一周,屋里花销就由青巧代为掌管,等红缨回来再与青巧对接。”
红缨心里一松,面上也好看不少,好话不停的往外蹦,底下甜杏直接把嫉妒写在脸上,替主子办事,可是有赏钱拿的,这一去不用伺候主子,这一周还想去哪去哪,只怨主子眼里从来只有红缨。袁珂唯把她的神色都收进眼里,“红缨一人去,一个姑娘家的我也不放心,甜杏就跟着一起去吧,你二人也能做个伴。”甜杏只以为天降喜事,领命谢过主子,袁珂唯让其他人都下去,只留了奶母嬷嬷和青巧。
袁珂唯好笑,奶母嬷嬷从方才听到让红缨去替她礼佛就显得十分别扭,张嘴又闭,闭了又张,“嬷嬷有什么话就说吧。”
张嬷嬷梗着脖子说道:“小姐,礼佛应该派个心无杂念的人去,红缨这种长了两个心的去佛祖脚下,不是去给姑娘办事的,是给姑娘坏事的。”张嬷嬷和青巧上一世也是经常这么劝她,只是张嬷嬷直白,每次她劝自己时,自己都以为她太过逾越竟然教训自己,不愿理会她,但是心里对外祖一家抱有亲情的期待,没有苛责她。
“嬷嬷是指红缨与曲文婉勾结,所以不能尽心办好我吩咐的差事?”嬷嬷应是,大小姐如此直白,倒弄得她措手不及。袁珂唯轻笑,垂下头,整张脸笼罩在阴影下,神情似在迷雾里:“既然是二心之人,去佛祖脚下徒增罪恶,你猜,佛祖会不会替我了结她。”
小姑娘声线平平,却无端起了一丝冷意,张嬷嬷打了一个寒颤,自家姑娘美貌她早就了然,看着她在阴影里的脸,张嬷嬷无端想起了一个传说,说是当海上有暴雨来袭,千万不要出海,因为会有海妖出没借着暴雨模糊人视线,在礁石上扮成遇难的少女,露出绝美容颜含情脉脉的看着靠近的船支,只待有人下来救援,就会用利爪将那人撕碎吞入腹中。面前少女此刻的神情像极了会吃人的野兽,用明艳的脸来迷惑猎物。
张嬷嬷对小姐的巨大变化而诧异,青巧却不然,“小姐知道那日推您下水的是红缨了吧?”是问句,青巧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,袁珂唯不吭声,张嬷嬷暴起:“我就知道那个小蹄子,不是什么好饼……”
“乏了,都下去吧,别私自动手,我自有主张。”袁珂唯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解释自己的变化上,往后这种事情还会更多,她想尽快把自己还记得的事情捋清。看今日之事,对自己变化没有那么大反应的只有青巧,上一世就是为了护着自己在嫔妃陷害下给自己顶包,这一世还是义无反顾的站在她这一边。张嬷嬷下去了,青巧却还在,看着袁珂唯看向自己说道:“姑娘落水是一公子所救,当时河边没人,不会污了姑娘清誉。”
“你可识得那人?”
“不识,那人会武,脚点着湖面,就把姑娘拎起来了,身上料子看着华贵,十七八岁的样子。”
“知道了,你也下去休息。”
青巧是袁珂唯生母在街上捡的乞儿,女子本就身弱,可那时候5岁的青巧野狗一般被一窝小乞丐围着捶打,只因她手中有一个馍,是摊主可怜她给的,打不过一群人,就逮住一个往死里弄,小青巧扑倒一个看着最瘦小的乞丐,随手抄起石子往他脸上砸,细碎的石子划破小青巧的手也划破了小乞丐的脸,小青巧疯了一般连打带咬着身下的人,小乞丐血糊了一脸,围了一圈乞丐,愣是没一个敢再上前动手,此时怀孕的乔安安看到濒临崩溃的小青巧心生怜悯,让人拿银子,散给围成一圈的乞丐,把青巧和被揍的一脸血的乞丐拉去医馆,给了医馆银子,要走的时候,青巧就跪在乔安安脚边,怎么劝也不走,给银子也不要,只好将她带到府中让人清洗一番,看她身形轻巧瘦弱,便起名青巧,让身边嬷嬷带着学规矩。
母亲产后身亡,父亲袁允勋以担心下人照顾不好大女为由,迎娶了京中才女曲文婉,曲文婉才名远播,可惜父亲只是个翰林院编修,配不上高官家的嫡子,也不想沦为妾室,而刚好正三品官员袁允勋英年丧偶,一个道貌岸然,一个表里不一,真真是登对的。妻子亡骨未寒,袁允勋就再填娇妻,外祖父镇南将军直接大闹袁允勋二婚喜宴,最终以两家自此以后再不往来告终,不知是否是迁怒,袁允勋对袁珂唯也十分冷淡。
上一世,袁珂唯总是讨好自己的父亲,以为自己做的不够好,也曾努力习字、背诵,可用心习字比不过袁珍珍一个撒娇,袁珍珍只要出现,温情的一幕就是他们一家人的,袁珂唯不懂,到后来也就麻木了,不再往他身边凑。
而曲文婉是从什么时候给她下套的呢?袁珂唯看着铜镜,黑发如瀑,眉若轻烟,因着长期将自己拘在房里,肤色过分白皙,倒显得不似人间姿色,杏眸水光潋滟,怔愣的神态显出几分迷茫,像山间小鹿误闯凡尘。袁珂唯抚上自己的脸,是了,是在袁珂唯落水后曲文婉看到自己后,先是污她名声,再让红缨引导自己做那不切实际的梦,断了自己援手,告诉她外祖一家冷血无情不曾顾念她半分,这些年都没有来看过她,以至于她后来恼恨外祖一家多次遇见都是恶语相向。
再后来金菊宴上,偶遇三皇子,她把愚蠢当勇敢与他表露自己心意,闹得满京城无人不知,曲文婉趁热打铁,与袁允勋商议把自己送进宫去,于是人生第一次与父亲正经交谈便是,“唯儿,如今你名声尽毁,怕是在京中没办法给你找个好人家了,可是要把你送出外边,为父也舍不得,怪我总忙于政务对你没有多加看管,才造成现在这个局面,唯儿,是父亲对不住你,现如今父亲在京中举步维艰,希望你可以为家族考虑,我与你母亲商量,现在只能把你送进宫去,这样既能保全你,也能保证家族荣耀……”
就是这样,连哄带骗的把“家族荣耀”肩负在她一人身上,她初入后宫时身处艰难还时刻以家族为己任,时刻警醒自己不要给家族抹黑,可在深渊挣扎时有又谁过来拉她一把?还记得临死前袁珍珍的话,似乎连母亲的死也另有蹊跷,上一世攀附在她身上将她吸干后摒弃,这一世,也让你们懂得,什么叫失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