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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

京师的城墙越走越小。

到最后,在顾行之的视线里,就只剩下一截灰黛色的线,搭在天与地的交界处,像史书上一笔随手一划——轻描淡写,却能把人这一辈子划出去。

囚车里晃晃悠悠,他靠着车壁,随着颠簸轻轻晃着脑袋。

“离京十里。”

外头有人喊了一嗓子,“小心点,过了前面那道沟,就进北道了。”

顾行之透过木栏,隐约能看见梁千总那半旧的皮甲后背。

梁千总坐在马上,背挺得笔直,手里那根缰绳从来没松过分毫。

——这种人,要是把刀架在你脖子上,你都很难说他是“怀着私怨”,顶多算“按规矩来”。

状态面板很配合地在角落里跳出一行小字:

【梁铁——情绪:平稳】

【对宿主态度:中立-】

【杀意:0】

【备注:目前主要关注点在“别在他手里出纰漏”,而非“要不要顺路宰了你”】

顾行之看完,心里安慰了半分。

——押解我的人暂时还不是来抢头功的,这就很好。

囚车继续一路北行,京师渐远,田地渐多。

春夏之交,田里麦子长得正旺,风一吹,绿色掀起一层层波浪。远处偶尔有农夫抬头看一眼押解队伍,嘴里叼着草根,目光里写着“事不关己”和一点点“好奇”。

“那车里的是谁啊?”

“听说是靖北那个狗官。”

“哟,就是本该砍头没砍成的那个?”

“对,就是他。”

话题不到五句,已经从“谁”转成了“菜价”“今年雨水如何”。

人还是得承认现实——你以为你死活惊天动地,在别人家门口,不过是个路过的段子。

顾行之靠着木栏,眼皮微垂,看着外头一闪而过的风景,心思却全在另一块地方。

“系统。”

他在心里喊了一声,“那个【死里逃生】被动,还剩多久?”

【检测中】

【——剩余有效时间:半日】

【预计将在今日申时前后(约黄昏)自然失效】

顾行之叹了口气:“也就是说,等天黑之前,老天爷给我的那点‘意外保命福利’就用完了?”

【准确来说,是本系统在本次新手死局后,附赠的一次“概率偏差保护”】

【友情提示:即便该被动失效,宿主依旧具备命格【残灯不灭】的基本顽强特性】

顾行之翻了个白眼。

——翻译一下,就是“你平时也挺难死的,就是死得更惨一点”。

“半日啊”他歪着头想了想,“按你那死局预警,押解途中有事的概率是三成多?”

【37%】系统老实地补充,【其中可致命事故概率约为12%】

“那这12%里,”顾行之道,“有没有可能集中在今天这半日?”

系统难得被问住了两息:

【概率上存在这种可能】

【但本系统提醒:宿主并非天地间唯一变量】

【押解队伍整体、道路环境、天气、其他过路人,都在参与“掷骰子”】

顾行之幽幽道:“你这话听着可真不吉利。”

他刚想再问点什么,囚车猛地一颠。

“哐当——!”

车轮碾过一个大坑,整辆车像被人从地下托了一把,又狠狠砸下来。

顾行之措不及防,后脑勺结结实实磕在车壁上,眼前一片金星乱飞。

“娘的。”

他忍不住骂出声,“赶车的是前世拉磨的驴吧?”

外头立刻有人敲车板:“老实点!”

顾行之扶着后脑勺,觉得自己刚刚问系统的话现在有点乌鸦嘴。

——还没出京几十里,就开始“掷骰子”了?

午后,押解队在一处小驿站歇脚。

驿院不大,院子里有一口井,几棵槐树,树下拉了几匹马喘气。

顾行之被人从车里拎下来,脚上还扣着脚镣,被押到角落里坐着。

一个年轻衙役提着水桶路过,偷眼瞄了他几眼,忍不住凑到同伴耳边小声道:

“这就是顾行之啊,看着不怎么凶啊。”

“凶个屁。”另一个年纪大些的撇嘴,“听说以前在军里就是个算账的,文书出身。狗贼也分多种,他这种是会算账的那种。”

“会算账的狗贼厉害啊。”年轻衙役感叹,“能把十万人的命都算他一本账上。”

两人说话不算小声,顾行之就这么听着,表情平静,心里却慢慢把这俩人的脸记了个八九不离十。

——不是为了记仇。

是为了以后万一有机会,还账的时候,知道该往谁碗里多添一块肉。

梁千总在院子中央,一边喝水一边听押解文书小吏汇报路线。

“按文书,先走北道,过了清水关,再往西绕,路略远一点,但安全。”

小吏道,“原路往东北走,大道近是近,匪患可有些厉害。”

梁千总沉吟片刻:“大道不走?”

“兵部说了,”小吏陪着笑,“你这趟押的是重犯,不能出岔子。”

梁千总“嗯”了一声:“那就按兵部说的。”

他说完,目光扫过角落里的顾行之,眉头轻轻皱了一下。

状态板及时给出注解:

【梁铁——情绪:略有烦躁】

【原因:路线调换=路程变长=麻烦增加】

【对宿主态度:中立-,但无即时杀意】

【备注:目前将“押解任务安全完成”视作首要目标】

顾行之看着那几行小字,心里暗松一口气。

——有时候,押解你的人越嫌麻烦,越懒得多生事。

他正这样安慰自己,系统忽然补了一句:

【补充:】

【路线改换,将“遭遇山洪/山匪”之概率,从原大道的15%,调整为21%】

“行,你闭嘴吧。”他在心里勒令。

系统很听话地不再说话。

午后继续赶路。

京畿之地的官道渐渐变窄,两边的田地慢慢被低矮的丘陵取代。路旁的槐树少了,杂草和乱石多了。

顾行之靠在车厢,听着车轮与石子摩擦的“咯吱”声,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。

那声音,不像是单纯的“车轮压路”,更像是“车轮本身哪儿松了”。

“赶车的。”顾行之敲敲木板,“你这车轮是不是没上紧?”

外头赶车的衙役不耐烦:“你在牢里待傻了吧?出京之前刚检查过。”

“你再听听。”顾行之道,“这声儿不对,像是轴松了。”

赶车的正要骂,梁千总的声音从前面传来:

“停一下。”

队伍缓缓停下来。

赶车的只能跳下去,蹲在车轮旁敲了敲,又踢了两脚。

“看吧,没事儿。”他嘀咕一声,“这车我拉了三年了。”

话音刚落,顾行之耳边,系统那块板砖“叮”了一下:

【微型预警:】

【检测到前轮轮轴固定木楔出现裂痕】

【在当前路况下,继续行进半刻钟内,有约31%概率完全断裂】

【位置:右前轮】

【备注:按常理,此类事故仅致普通摔伤,不达“必死之局”标准】

——关键是在囚车上的是他。

“梁千总。”他抬高声音,“要不,您也瞧一眼?”

梁千总策马回来,看了他一眼,又看了看赶车的:“怎么?”

“囚车右前轮木楔似乎有裂。”赶车的被他盯得心里有点虚,硬着头皮道,“不过不大,赶到前面镇子再换也——”

话没说完,梁千总已经跳下马,蹲下去自己看。

他扒掉轮旁的泥土,伸手抠了抠那根木楔,指尖一用力——

“咔。”

一节碎木渣掉了出来。

赶车的脸色当场变了:“这、这怎么”

梁千总站起身,拍了拍掌上的木屑,面无表情道:“再走一会儿,你这车轮就要自己跑了。”

他转头看一眼顾行之,目光里多了那么一丝“你说得还挺准”。

状态板小字提示:

【梁铁——对宿主“判断力”初步加一分认可】

【杀意:依旧为0】

顾行之拱拱手:“卑职以前在军里管过辎重,对这种声音有点印象。”

“嗯。”梁千总淡淡应了一声,“这路一旦进山,车翻了,麻烦大。”

他吩咐道:“就地检修。把备用车轮换上,木楔重新打。”

几个衙役一听要干活,齐齐哀嚎了一声。

顾行之被押下车,押到旁边一块大石头上坐着,脚镣铛锒作响。

半个时辰后,轮子换好,队伍继续上路。

赶车的经过他身边时,憋了半天,闷声道了一句:“刚才多谢。”

顾行之笑笑:“客气,上头要是知道我在路上摔死了,你至少得挨两板子。”

赶车的:“……”

——他突然觉得自己刚才那声谢好像有点亏。

傍晚时分,远处山影压压,天边被晚霞烧得通红。

路旁出现了一条小河,河上架着一座不算宽的木桥。桥身有些斑驳,桥墩两侧的石块上长了苔藓,被水一冲一冲。

“过了这座桥,再走个半个时辰,就有个小镇子。”押解文书小吏道,“今晚可以宿在那儿。”

梁千总点点头:“加快些。”

队伍开始加速。

顾行之靠在车壁上,听着车轮上桥时的“咯吱”声,总觉得有点心里发毛。

这座桥没问题——至少肉眼看来没问题。

问题在于,他那【死里逃生】被动,就快到点了。

“系统。”

他盯着桥边那条不太深、但看着也不太浅的河,心里有点犯嘀咕,“假如现在桥塌,你算不算‘必死之局’?”

【当前情况评估:】

【1. 无任何天机推演明确指向“宿主必死于此”】

【2. 附近百姓、押解人员并未普遍形成“你必死”的共识】

【3. 《大历实录》尚无关于“顾行之死于押解途中”的任何草稿】

【综上:】

【即便桥塌,多属“意外事故”,按标准仅为“中小型危机”,不达必死之局门槛】

【本系统不会因之触发死局任务】

——所以如果真塌了,你就当我来早了?

他正打算继续吐槽,木桥忽然“咔吱”一声,发出一声比刚才都尖利的呻吟。

紧接着,囚车重重一颠。

“哐啷——!”

这次不是车轮的问题,是桥面本身突然塌陷了一块。

赶车的只觉得车头一轻一重,整辆囚车猛地歪向桥边,右侧车轮已经脱离了桥面一小截,半个车身悬在河面上。

“抓紧——!”

梁千总一声暴喝,几名在旁策马而行的衙役下意识冲上前去,有的拽缰绳,有的伸手去推车。

顾行之只觉天地一转,整个人被甩向囚车右侧,肩膀狠狠撞在木栏上,下一刻——车厢在重力的作用下,开始往河里倾斜。

——这要真翻下去,不一定当场淹死,溺死、砸死、被车压死,总能排个队。

他脑海里,系统猛地跳出一行大字:

【致命危险触发】

【检测条件:坠河+被车压+脚镣束缚】

【推演死亡概率:78%】

【被动技能【死里逃生】自动判定生效】

下一息,本该继续倾斜的车身,忽然“咔”的一声,被什么东西卡住。

不是神仙托举,是极其朴素的一截断木。

——车下方,桥面原本就有两根横梁,其中一根旧梁被冲得快断,只剩下半截连着桥基。

囚车歪下去的角度刚刚好,半截车轴狠狠卡在这根残梁上,车身危险地悬在半空,却没有继续翻下去。

与此同时,一匹反应慢了半拍的马,被自家骑手猛地一拽,前蹄抬起,后蹄重重一蹬,恰好踩在那节快要完全断掉的木板上,把它彻底踩断——

但也因此,把另一侧的承重结构压得死死的。

一连串看似“倒霉”的动作,堆在一起居然变成了“救命”的角度。

“抓住车!”梁千总整个人几乎半个挂在桥边,一手拉着缰绳,一手死死扣住囚车后梁,“都过来!”

几个衙役连滚带爬赶过来,七手八脚地按住车侧,压住上半身。

囚车摇晃不止,却终于稳定下来,没有一头栽进河里去。

车里,顾行之一头撞在车顶,一头撞在车侧,撞得眼冒金星。

但至少,还能冒金星。

他刚喘了一口气,脑中系统的板砖声接二连三:

【判定:致命危机已被“微小概率偏差”扭转】

【被动技能【死里逃生】(低阶)使用完毕】

【本技能已从宿主状态中消失】

【当前存活状态:轻伤/惊吓过度,但无大碍】

——好家伙,原来你给我存着这一次,就是为了让我在桥上摔个半死不活?

他正在心里骂娘,车门被人从外猛地拽开。

梁千总一把抓住他衣领,把人从半歪的车厢里拽出来,往桥面中间一扔:“站远点!”

顾行之踉跄两步,靠在桥中央的柱子上,喘了两口,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离河面有多近。

他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——

河水并不汹涌,却也不浅。

脚镣在身,真要掉下去,想游上来,难度不小。

梁千总吩咐完衙役救车,这才回头,看了顾行之一眼,眉头拧得能夹死一只蚊子:

“你是不是乌鸦嘴?”

顾行之怔了一下:“啊?”

“中午你说车轮不对劲,车轮真坏了。”梁千总指指脚下,“刚才你盯着桥看,桥也塌了。”

“我。”他沉声道,“不管你以前在边军怎么逃出来的——”

“但这一路,你最好闭上嘴。”

——我不说话,它也照塌啊。

他当然不敢把这句真心话说出来,只能很诚恳地点头:

“卑职记下了。”

状态板角落里,几行小字晃了晃:

【梁铁——情绪:紧绷/烦躁/轻微不安】

【对宿主态度:中立-,附加标签“晦气”】

【杀意:依旧为0】

【备注:目前主观判断为“此人嘴臭属实,但命似乎也挺硬”】

他忽然有点想笑。

——嘴臭命硬,这评语跟他史书上的“多谋短命”相比,听着还算人话。

天色完全暗下来的时候,押解队伍终于赶到了小镇。

木桥那事耽搁了不少时间,又折腾得人困马乏,只能在镇口的破土地庙里凑合一夜。

庙里供着个看不清是哪个神仙的泥塑像,半张脸早被香火和烟熏得黑不溜秋。

梁千总安排了岗哨,在庙门、后窗、侧墙各安了一个人,又特地吩咐:

“顾行之靠中间,离墙远点。”

理由很简单:离墙远,挖地道难一点,翻窗户难一点,万一要逃也得先翻过半个押解队。

顾行之对此毫无意见。

——在他看来,“离窗远一点”,还有个额外好处:风小,不那么冷。

他被人用铁链锁在柱子旁边,柱子背后就是那位来路不明的泥神仙。

“哟。”顾行之靠着柱子,仰起头,看着那双被烟熏黑的眼睛,“神仙,你瞧,我又躲过一劫。”

泥神当然不会说话。

说话的是系统。

【提示:】

【今日押解途中“中小型危机”已触发一次,且已用尽本次死局奖励中的被动保命技能】

【在当前环境下,于今晚再触发致命危机的概率,理论上有所下降】

“你这话听着”他慢吞吞道,“跟说‘刚被雷劈过的树,今晚再被劈的概率不高’似的。”

【可以这么理解】系统很坦然。

庙外传来几声夜虫叫,天上一轮残月挂在破瓦上头。

押解队安营之后,一锅粗粝的稀粥很快就熬好了。

每人一碗,蹲在庙里庙外,三口两口咽下去。

没人给顾行之盛粥。

倒不是出于刁难,而是规矩——重犯吃喝用度,不能与公差同桌,否则回去便是“徇私”。

过了会儿,年轻衙役提着个小破碗走过来,囫囵地往他跟前一放:“喏,上面的剩的。”

碗里只有半碗,浮着几粒米,显然是锅底刮下来的。

顾行之倒也不挑,端起来吹了吹,喝了一口,笑道:

“谢。”

年轻衙役挠挠头,有点不好意思:“你刚才提醒换车轮那事儿,梁千总嘴上不说,其实心里记着呢。”

“我提醒的不是你们,是我自己。”顾行之笑,“你们车翻了,大不了摔一跤,我这囚车翻了,得多送一条命。”

年轻衙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,打了个寒战:“也是。”

他憋了憋,又忍不住问:“喂,你真在靖北临阵脱逃过?”

顾行之喝粥的动作微微一顿。

状态板角落小字一闪:

【对话对象:押解衙役·齐二】

【情绪:好奇/略带敌意】

【杀意:0】

【备注:此人传言来源大多为“酒肆坊间”,可信度中等偏低】

顾行之慢悠悠地放下碗:“你说呢?”

齐二被他看得有点心虚:“我、我是听说的。都说你那次跑得贼快,所以才被写进史书。”

“写进史书的是‘临阵脱逃’,不是‘跑得快’。”顾行之轻描淡写,“不过现在已经改了。”

齐二一愣:“改?史书还能改?”

“你在这大历朝当衙役,这话小点声说。”顾行之道,“不然哪天史官找你喝茶。”

齐二缩了缩脖子,小声嘟囔:“反正你现在也是戴罪发配,按我爹的说法——‘不管怎么改,坏名声是跑不了的’。”

顾行之笑了笑,没有反驳。

——他比谁都清楚,史书不是给活人看的,是给后人看的。

眼前的这些人,只知道“靖北狗官”,至于纸面上多一笔“诈败诱敌”,少一笔“临阵脱逃”,于他们而言,不过是茶余饭后的一个话头。

“齐二。”外头有人喊他,“轮到你守后窗了!”

“哦!”齐二应了一声,转头对顾行之挤挤眼,“你少喝点,夜里别尿床。”

——好家伙,第一次有人把“你别夜里乱动”说得这么委婉。

夜更深了。

庙里熄了大半火把,只留一支在神像前头摇摇晃晃。

押解的人轮流打盹,轮班站岗。

梁千总靠着一根柱子坐着,刀横在膝上,眼睛却始终没闭死。

顾行之靠在另一根柱子旁,眼睛闭着,耳朵却比眼睛更忙。

“系统。”

他在心里问,“你那死局预警里说,这一路上有可能遇到山匪?”

【是】

【在原本道路(东北大道)上,此类风险约为15%】

【当前偏西北路线,匪患略重,风险升至21%】

【不过:】

【就目前信息,并未观察到针对宿主个体的“定向围杀意图”】

【所以——即便遇匪,更像是“撞见一场小型祸事”,而非“别人特意请你去送命”】

顾行之沉默了一下:

“你这话听着一点都不让人安心。”

他想了想,又问:“死局,必须得是‘冲我来的’吗?”

【不一定】系统解释道,【“必死之局”的关键不在于“是不是冲你来的”,而在于——】

【1. 史书上已给你写死】

【2. 天机盘推演“你活不下来”】

【3. 大多数相关人都觉得“你死定了”】

【当三者或至少两者重叠,你就算躲在床底下,麻烦也会自己钻过来】

“原来如此。”顾行之叹了叹,“换句话说——”

“现在你不提醒死局,就是因为史书那边暂时还没给我写‘死在半路遇匪’的条目,对吧?”

【可以这么理解】

【但请注意——史书不是一次性写完的】

【有人在远处,正准备提笔】

顾行之正要再问,忽然耳朵一动。

庙外,很远很远的地方,传来几声极轻的马蹄声。

不对。

不是押解队的马。

梁千总显然也听见了,睁开眼,手掌轻轻按在刀柄上,向守在门口的衙役打了个手势。

那衙役立刻竖起耳朵,侧身听了一会儿,小声道:“像是从西边小路来的。”

梁千总站起身,低声吩咐:“别惊动犯人,先出去两个人看一眼。”

两名衙役悄无声息地溜出庙门,消失在夜色里。

庙里气氛一下子紧绷起来。

顾行之靠在柱子上,慢慢睁开眼。

“系统。”他在心里道,“你这次,要不要考虑提前给个预警?”

系统很诚实:

【正在重新扫描周边风险】

【扫描结果:】

【疑似山间小股武装接近,人数约在十至二十之间,装备简陋】

【当前尚无明确“必杀宿主”意图】

【本次事件性质:普通山匪截路或盗马行径概率较大】

【尚不足以触发“死局任务”】

——你不说,我也知道“不足以”。

外面的马蹄声渐近,伴随着几声压低的笑骂,隐约还能听到酒气里带着的粗口:

“前头那镇子今儿巡得紧,走不进,老大说了,退回来这边瞧瞧。”

“瞧个屁,这破路上能有啥肥油?”

“你别不信,今儿白天我远远看见有官车往这条路上转,说不定”

声音逐渐清晰,又被远处一声狗叫掩盖。

庙里,梁千总已经把刀拔出一半。

顾行之慢慢挺直腰,靠在柱子上,呼出一口气:

“好吧。”

“看来这边关之旅,还没进山,就先给我加一顿夜宵。”

他低声笑了一下:

“系统,你不管我——”

“那我就先自己,苟一苟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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