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完结版《灵气倒计时:开局觉醒文明火种》免费阅读

灵气倒计时:开局觉醒文明火种

作者:老衲不吃素

字数:125926字

2025-12-19 连载

简介

口碑超高的玄幻言情小说《灵气倒计时:开局觉醒文明火种》,苏蝉钧天是剧情发展离不开的关键人物角色,“老衲不吃素”作者大大已经卖力更新了125926字,本书连载。喜欢看玄幻言情类型小说的书虫们冲冲冲!

灵气倒计时:开局觉醒文明火种小说章节免费试读

钟声的余韵还在雨夜里震颤。

营房地面上的金色纹路渐渐黯淡,最终消失在泥泞中。

只有空气中残留的、微弱的温暖气息,证明刚才那一切不是幻觉。

赵虎的脸在火把光下明灭不定。

他盯着苏蝉,又看向那些孩子,狗儿正用手背擦眼泪,其他几个孩子挤在一起,但眼神已经不一样了。

那里面有了光,很弱,但确实有。

“符师……”赵虎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,带着血腥味。

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崩口的刀,又抬头看向苏蝉手中那截温润的玉尺,“你登记过了?”

“没有。”苏蝉回答得很平静。

“我刚被征召三个月,没人问过我会不会画符。”

这话半真半假。

她确实没登记,但当初被强征时,征兵的修士检查过她的灵根,残缺的四灵根,直接被扔进了“符工炮灰”的队伍,连问都懒得问。

在那些人眼里,灵根残缺等于废物,废物不需要登记。

赵虎的腮帮子鼓了鼓。他在权衡。

界域之战的钟声不是儿戏。

一级战备意味着整个山海界的战争机器开始运转,任何资源,哪怕是废物资源,都要被清点、登记、纳入调度。

眼前这个叫苏蝉的女人,刚才展现出的“妖术”明显与符道有关。按律,他应该立刻上报。

但上报之后呢?

上面会派人来调查。

会问这女人怎么会的“妖术”,会问那截玉尺的来历,会问今晚营房里发生了什么。

然后会问到他赵虎头上,为什么没早点发现?为什么死了个哑巴?为什么差点“处理”掉八个可能有用的小孩?

尤其是那个哑巴……赵虎的眼角抽了一下。哑巴的尸体刚埋进雨地里,土还没实。

还有那些孩子。

他们现在看苏蝉的眼神,就像看一尊突然显灵的神像。

那种眼神赵虎见过,在那些被逼到绝境、终于抓住一根稻草的难民眼里。

这种眼神很危险,它会让人忘记恐惧,忘记自己是谁。

火把噼啪一声,炸出几颗火星,落在赵虎手背上。他没动。

“你,”他最终开口,声音压得很低,带着某种僵硬的妥协,“从现在起,是这营的‘符工领队’。

管好这些人,尤其是那些小崽子。”

他顿了顿,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苏蝉的脸:“明天开始,每天交十张‘净尘符’上来。

材料我会让人送。

交不出,或者符有问题……”

他没说完,但意思很清楚。

然后他转身,对着身后还愣着的兵卒低吼,“看什么看?回去!”

兵卒们慌忙跟上。

赵虎走到门口,又停住,回头看了一眼苏蝉,眼神复杂得像是吞了一锅滚油。

门被重重关上。

铁锁咔嗒一声落下的瞬间,营房里紧绷的空气陡然一松。

几个孩子哇地哭出声,不是刚才那种恐惧的呜咽,而是劫后余生、混杂着茫然和委屈的大哭。

其他炮灰们从各自的铺位上坐起来,看着苏蝉,眼神里有惊疑,有畏惧,也有极少数人眼里,闪过一丝微弱的光。

苏蝉没动。

她站在原地,听着门外的脚步声和雨声渐渐远去,直到完全消失。

手里的玉尺还在微微发烫,视野边缘的系统提示还在闪烁。

【预支贡献值: -10】

【偿还倒计时: 29天23小时58分…】

还有一个月。

她闭了闭眼,再睁开时,目光落在墙角。狗儿正被一个大点的女孩抱着,还在抽噎,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。

“姐……”狗儿小声喊,声音嘶哑,“我、我认识字了……”

“嗯。”苏蝉走过去,蹲下身,摸了摸狗儿的额头。

还在发烧,但温度似乎降了一点。

“你认识‘人’字了。”

“还、还有口,手,山,水……”狗儿掰着手指头数,数到五,手指不够用了,有点着急。

“够了。”苏蝉按住他的手,“今天学的,够了。”

她站起身,看向营房里其他还活着的人。大概二十来个,有男有女,有老有少,大多面黄肌瘦,眼神空洞。

三个月,这间营房换了三批人。哑巴是这一批里第一个死的。

“我叫苏蝉。”她开口,声音不大,但足够清晰,“刚才你们看见了。

我会一点……不太一样的符。”

没有人说话。只有雨声。

“界域之战要开始了。”她继续说,语气平静,我们是第一批填线的炮灰。”

这句话让几个人的眼皮跳了跳。

“炮灰会死得很快,很随便,像哑巴那样。”苏蝉的声音很轻,却像锤子敲在每个人心上,“监军刚才的话,你们也听见了。

他要我每天交十张符。我交不出来,他会找我麻烦。我交出来了,他会要更多。”

她顿了顿,目光扫过一张张麻木的脸:“有人想学吗?”

寂静。

角落里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,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,一条腿瘸着,“学……学了有什么用?能让我们不死?”

“不能。”苏蝉回答得很快,很干脆,“学了,该死还是会死。”

老头眼神黯了黯。

“但学了,”苏蝉接着说,声音提高了一点,“死之前,你能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。

学了,你至少能认识几个字,知道自己叫什么,不是个编号。

学了……”

她抬起手,指尖在空中虚划。没有光,没有符文,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。

“学了,也许有一天,你能用你学到的东西,告诉别人,我在这活过,我不是畜生’。”

营房里更静了。

只有雨声,和粗重的呼吸声。

过了很久,那个瘸腿老头慢慢举起手,手在颤抖,“我……我叫老陈。以前是石匠。我……我想学。”

他旁边一个干瘦的中年女人也举起手,声音很轻,“我……我想给我闺女写封信。她嫁到南边去了,三年没音讯了……”

一个,两个,三个……陆陆续续,有七八个人举起了手。

大多是老人和女人,还有两个半大少年。

狗儿从女孩怀里挣出来,也高高举起小手,脸上还挂着泪痕:“我也学!我认识字了,我还要学更多!”

苏蝉看着这些举起的手,心里有什么东西轻轻动了一下。

很轻,但确实动了。

“好。”她只说了一个字。

那一夜,没人再睡得着。

苏蝉坐在油灯下,油是刚才一个妇人偷偷从灯盏里刮出来攒给她的,用炭笔在捡来的破木板上,写下“人、口、手、山、水”五个字。

炭笔是她自己用烧黑的树枝磨的,木板是从床板上撬下来的边角料。

她教得很慢。

这些人大都不识字,有些连笔都拿不稳。但她很有耐心。

每教一个字,她就讲这个字像什么,能组成什么词,用在哪儿。

“人,”她用炭笔指着木板上的字,“两条腿站着,顶天立地。我们就是人。”

“口,”她指着自己的嘴,“用来说话,吃饭,呼吸。

哑巴没有口,但他有手,他用手说话。”

提到哑巴,几个孩子的眼圈又红了。

“手,”苏蝉伸出自己的手,掌心向上,让所有人看,“能干活,能写字,能……”她顿了顿,“能握紧。”

她没有说能握紧什么。

教到“山”和“水”时,外面天快亮了。雨停了,矿区的轮廓在灰白的天光里显现出来,像一头匍匐的巨兽。

“山,”苏蝉指着窗外远处黑黢黢的山影,“就在那儿。

它不会动,但很结实。水,”她指指地上还没干的水洼,“看着软,但能穿石。”

老陈看着木板上的字,嘴唇无声地嚅动,手指在膝盖上跟着比划。

他学得很吃力,但眼神很专注。

天亮时,赵虎让人送来了一小袋劣质朱砂、几叠粗糙的黄符纸、一支秃了毛的符笔。东西扔在门口,像施舍给乞丐的残羹冷炙。

苏蝉捡起来,检查了一下。朱砂杂质很多,符纸薄脆易破,符笔更是勉强能用。

这些东西,连最基础的“净尘符”都很难画成功,净尘符虽然是最低等的生活符,但对灵气的均匀度和符纸的承载力都有基本要求。

但她没说什么。

白天照常上工。

他们这一营的任务是清理矿区西侧一条废弃的矿道,据说要扩建成新的防御工事。

活儿很重,要搬运塌方的碎石,要挖土,要夯实地基。

监工提着鞭子来回巡视,动作稍慢就是一鞭子。

苏蝉一边干活,一边在脑子里推演净尘符的画法。

标准的净尘符有九笔,需要引动一丝极其微弱的“清灵之气”,均匀分布在符纸的九个节点上。

这对灵根的完整度和控制力有最低要求,而她的灵根是残缺的,缺了“土”。

土主承载,主稳定。缺了土,她的灵气就像没有底的桶,注入多少漏多少,更别提精细操控了。

中午休息时,她找了个角落,试着画第一张。

符笔蘸了朱砂,落在黄符纸上。她屏住呼吸,试图调动体内那点可怜的、散乱的灵气,顺着笔尖注入。

笔尖刚动,符纸就嗤啦一声,从落笔处裂开一道口子。

注入的灵气瞬间逸散,朱砂在纸上晕开一团难看的红渍。

失败。

她换了一张纸,放慢速度,更小心翼翼地控制灵气。

第二张,符纸没裂,但画到第三笔时,笔下的灵气突然一滞,紧接着失控乱窜,把前面两笔的结构冲得一塌糊涂。

符纸上冒出一点黑烟,散发出焦糊味。

又失败。

第三张,第四张……一叠符纸很快用掉大半,没有一张成功。

不是符纸承受不住,就是灵气失控,要么就是画出来的符文结构歪歪扭扭,根本不成型。

苏蝉额头上渗出汗珠。不是累,是急。

她知道赵虎在等。

等她的符,或者等她的把柄。

下午继续上工的时候,她明显感觉监工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。

鞭子在她身边甩得啪啪响,有一次差点抽到她背上。

傍晚收工回营,她手里只剩下三张符纸。

晚饭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,每人半碗。狗儿发烧还没全退,粥喝不下去,苏蝉把自己的半碗分了一半给他。孩子小口小口喝着,眼睛一直看她。

“姐,”狗儿小声问,“符……画出来了吗?”

苏蝉摇头。

狗儿低下头,没再问。

夜里,等所有人都睡下后,苏蝉再次点亮油灯,油已经不多了,铺开最后三张符纸。

她握着符笔,没有立刻下笔。

脑海里闪过白天失败的场景。

符纸裂开,灵气逸散,结构崩溃……每一个细节都在回放。

缺了土,灵气不稳。

那就不要让它“稳”。

一个念头突然冒出来,很荒唐,很大胆。

既然我的灵气天生散乱,像一群不听话的野马,那为什么不顺着它的性子,让它“散”得更均匀一点?

净尘符需要九个节点均匀分布灵气。标准画法是一笔一笔,按部就班地构建节点。

但如果……如果从一开始,就让灵气像水一样“泼”在纸上,然后引导它自发地流向该去的位置呢?

就像雨水落在荷叶上,会自动聚成水珠,滚向叶心。

她闭眼,深吸一口气,再次握住玉尺。

尺身温热,系统界面在意识中浮现:

【当前任务: 建立知识传承节点 (0/1)】

【文明火种燃烧度: 0.0002%】

【可用贡献值: 0 (预支-10)】

没有能帮上忙的东西。

她睁开眼,蘸满朱砂,笔尖悬在符纸上方。

然后,她没有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地落笔,而是手腕一沉,笔尖重重戳在符纸中央!

一大团朱砂晕开,像滴入清水的墨。与此同时,她将体内所有散乱的灵气,不管不顾地、一股脑地灌入笔尖,注入符纸!

符纸剧烈颤抖,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边缘开始卷曲焦黑。

苏蝉咬着牙,意念死死锁住那团在纸上横冲直撞的灵气,不是控制,是……引导。像引导洪水改道,不是堵,是疏。

她想象着那九个节点的位置,想象着灵气应该像溪流一样自然分流,渗入符纸的脉络。

笔尖在纸上快速游走,不是画符,是在“拨弄”。

拨开这里,引向那里,在灵气的乱流中,强行开辟出几条暂时的通道。

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,刺痛。她不敢眨。

符纸上的朱砂痕迹在灵气的冲刷下扭曲、变形,完全看不出符文的形状,倒像是一团杂乱无章的涂鸦。

就在符纸即将彻底燃毁的瞬间——

苏蝉手腕猛地一抖,笔尖在纸中央狠狠一点!

所有散乱的灵气,像受到某种无形的牵引,骤然向那一点汇聚!

嗡……

一声极其微弱的、几乎听不见的震颤。

符纸上,那团杂乱的朱砂痕迹内部,亮起了九点极其微弱的、针尖大小的白光。

白光一闪即逝,但符纸停止了颤抖,焦黑的边缘也不再蔓延。

它……稳定下来了。

苏蝉松开笔,才发现自己整个手臂都在抖。她拿起那张符,凑到油灯下仔细看。

纸面粗糙,朱砂痕迹乱七八糟,完全不符合任何一本符道典籍上记载的净尘符样式。

但拿在手里,能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、清凉的气息从符纸上散发出来,很淡,但确实有。

这算……成功了吗?

她不确定。

她把符纸放在地上,地上有白天带进来的灰尘和泥屑。

什么也没发生。

苏蝉盯着符纸看了半晌,忽然伸出手,指尖在符纸上轻轻一弹。

符纸微微一震。

下一刻,以符纸为中心,半径大约一尺范围内的灰尘和细小杂物,像是被无形的微风拂过,轻轻向四周滑开,露出下面相对干净的地面。

范围很小,效果很弱,持续时间恐怕只有几个呼吸。

但……它确实起作用了。

这不是标准的“净尘符”,这是某种……畸形的、将就的、用残缺灵根和野路子方法强行催生出来的“替代品”。

苏蝉看着那张歪歪扭扭的符,忽然想笑。

又有点想哭。

她成功了。

用最烂的材料,最烂的灵根,画出了一张最烂的、但勉强能用的符。

这一夜,她没再睡。

用剩下的两张符纸,如法炮制,又画出了两张“畸变净尘符”。

成功率百分百,但每一张都耗尽心神,画完就像虚脱一样。

天亮前,她把三张符叠好,揣进怀里。

第二天,赵虎来收符时,苏蝉把那三张符递了过去。

赵虎接过,只看了一眼,眉头就皱成了疙瘩。

“这是什么玩意儿?”他用两根手指捏着符纸,像是捏着什么脏东西,“狗爬的都比你画得整齐。”

“净尘符。”苏蝉平静地说,“能用。”

“能用?”赵虎嗤笑一声,随手把一张符扔在地上,地上满是泥污。

符纸落地,微微一震,周围一小圈泥污被无形的力量推开,露出下面潮湿的泥土。

效果持续了大概三息,就消失了。

赵虎脸上的嗤笑僵了僵。

他弯腰捡起那张符,翻来覆去看了几遍,又试了另外两张,效果都一样,范围极小,持续时间极短,但确实有净尘的效果。

这不是他见过的任何一种净尘符。符文的形状完全不对,灵气的波动也古怪得很。但……它确实起作用了。

他抬头,盯着苏蝉看了很久,眼神像要把她剖开看看里面到底藏着什么。

“明天,”他最终开口,声音冷硬,“十五张。”

说完转身就走,没再多看一眼。

苏蝉站在原地,看着他走远的背影,心里那根绷紧的弦,稍稍松了一寸。

但也只松了一寸。

十五张。以她现在的速度和消耗,根本不可能完成。

除非……

她转头,看向营房里那些正在啃着干粮的“学生”。

老陈,瘸腿石匠,学得最慢,但最认真。那个想给女儿写信的妇人叫秀姑,手指很巧。

两个半大少年,一个叫铁头,一个叫栓子,胆子大,力气足。还有狗儿和其他几个孩子……

这些人,都没有灵根。

但净尘符……真的需要灵根吗?

她想起昨天夜里画符的过程。

与其说是“画”,不如说是“引导”。引导散乱的灵气,在符纸上找到暂时的平衡。

如果……如果有人能帮她完成“引导”之外的部分呢?

比如,提前在符纸上打好“底稿”?用普通的朱砂,画出符文的“形状”,但不注入灵气。然后由她来完成最后一步,注入灵气,激活它?

就像盖房子,别人打好地基、砌好墙,她只负责封顶。

这个念头一冒出来,就再也压不下去。

当天晚上,她再次点亮油灯,油已经见底了,把老陈、秀姑、铁头、栓子,还有两个学得最快的孩子叫到跟前。

“我想试试一个办法。”

她开门见山,“我一个人,画不出十五张符。

我需要你们帮忙。”

几个人面面相觑。

“我们……我们不会画符啊。

”老陈搓着手,很不安。

“不用你们画完整的符。”苏蝉铺开一张新的符纸,用炭笔在上面画出一个极其简化的、只有三条主干线的“框架”,“你们只需要用朱砂,把这个形状描在符纸上。要稳,要匀,不能断。能做到吗?”

秀姑凑近看了看,点点头“描线……我能试试。”

“我也能!”铁头抢着说。

苏蝉把炭笔和符纸分给他们,又拿出赵虎今天新送来的、同样劣质的朱砂和符笔,数量多了一点,大概够画二十张。

“先练。用炭笔在木板上练,练熟了再用朱砂描。”

几个人立刻动起来。老陈手稳,但年纪大了,眼睛花,描出来的线歪歪扭扭。

秀姑手巧,线条匀称,但速度慢。铁头和栓子毛躁,动不动就描出界。

苏蝉一个个看,一个个纠正。

“手腕放松,用手指带动笔。”

“别盯着笔尖,看笔尖前面一点。”

“呼吸要匀,手才不会抖。”

油灯的火苗越来越暗,最后噗地一声,熄灭了。

营房里陷入黑暗。

但没人停下。

借着从破窗漏进来的微弱月光,他们继续在木板上描画那些简单的线条。

苏蝉坐在黑暗里,听着炭笔划过木板的沙沙声,听着孩子们压抑的、努力的呼吸声。

她握紧怀里的玉尺。

尺身温热。

视野边缘,系统的提示悄然浮现:

【检测到群体性知识实践行为…】

【技能‘基础符文描摹’已记录…】

【文明火种燃烧度: 0.0002% → 0.0003%】

【贡献值预支倒计时: 28天12小时…】

进度很慢,慢得几乎看不见。

但确实在动。

三天后,苏蝉交上了十五张“畸变净尘符”。

还是歪歪扭扭,还是效果微弱,但数量够了。

赵虎收下符,没说什么,只是第二天把任务加到了二十张。

苏蝉没争辩。

回到营房,她开始教更多人描摹那个简化框架。

营房里渐渐有了一种奇怪的氛围,白天是沉重的劳役,晚上是油灯下、月光下的“课堂”。

炭笔划过木板的声音,成了夜晚的背景音。

有人学得快,有人学得慢。

有人学着学着就放弃了,说没用,说浪费时间。

但更多的人坚持了下来。

因为苏蝉说,学得好的,以后可以帮她“描符”,而帮她描符的人,每天能多分半碗粥。

很现实的理由。

但苏蝉知道,不止如此。

她看见秀姑描完第十张练习板后,偷偷在角落里,用炭笔在手臂上写下了女儿的名字。字很丑,但写得很认真。

她看见老陈一边描线,一边无意识地哼着一首很老的石匠号子,调子沙哑,但眼里有光。

她看见狗儿烧退了,虽然还是瘦,但眼睛亮亮的。他学得最快,现在已经能描出相当工整的线条了。

他偷偷跟苏蝉说,“姐,我以后要当符师,画最好看的符。”

苏蝉摸了摸他的头,没说话。

她知道,狗儿没有灵根。

在这个世界,没有灵根的人,永远成不了符师。

但……万一呢?

这个念头像一颗种子,悄悄埋进了心里。

又过了七天,苏蝉已经能稳定地每天交出三十张符了。

营房里有一半人都在帮她描框架,形成了一个粗糙的“流水线”,有人负责研磨朱砂,有人负责裁纸,有人负责描线,最后由苏蝉完成最后一步,注入灵气,激活符文。

效率提高了,但代价也显出来了。

苏蝉的灵气本就不足,每天要激活三十张符,几乎耗干了她本就微薄的修为。

她脸色越来越苍白,眼下有了黑青,走路都有些发飘。

但赵虎没有停止加码。

三十张,三十五张,四十张……

直到第十天,赵虎把任务加到了五十张。

那天收工后,苏蝉回到营房,看着堆在角落里的符纸和朱砂,第一次感到了绝望。

五十张。以她现在的情况,根本不可能完成。除非……

除非她让更多人,不只是描框架,而是尝试接触“灵气”的部分。

但这太冒险了。

这些人没有灵根,强行让他们接触灵气引导,轻则精神受损,重则经脉错乱,甚至有性命之危。

她坐在铺位上,看着油灯下那些还在努力描线的面孔。

秀姑,老陈,铁头,栓子,狗儿……他们描得很认真,仿佛这不是一项被迫的劳役,而是某种……希望。

狗儿描完一张,抬起头,正好对上苏蝉的目光。

他咧开嘴,露出缺了两颗牙的笑容,“姐,我今天描了二十张!都在这儿!”

他指着身边一小摞练习板,满脸骄傲。

苏蝉看着他的笑脸,心里那点犹豫,忽然被一种更坚硬的东西取代。

她站起身,走到营房中央。

“都停下。”她说。

所有人停下笔,看向她。

“从明天开始,”苏蝉的声音很平静,但每个字都清晰,“我们要换一种方法。”

她拿起一张描好框架的符纸,举起来,“这种符,叫‘净尘符’。

它需要灵气激活。以前,这一步都由我来做。但以后,我想试着教你们做。”

营房里一片寂静。

“我没有灵根啊……”有人小声说。

“我知道。”苏蝉点头,“你们都没有。

我也没有完整的灵根。”

她放下符纸,走到油灯旁,让自己的脸完全暴露在光里,但灵气,不止存在于灵根里。”

她抬起手,指尖在空中虚划,“天地之间,无处不在。

我们呼吸的空气里有,脚下的泥土里有,流淌的水里有,甚至……我们自己的身体里,也有。”

“只是,没有灵根的人,感觉不到它,更别说引导它。”

“但如果我们换一种想法呢?”

苏琴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,“如果我们不去‘引导’,而是去‘邀请’?”

她从怀里掏出玉尺。

尺身在油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。

“这是一把尺子。”

她说,“但它也不只是一把尺子。它……能帮我们‘看见’一些平时看不见的东西。”

她将玉尺平放在地上,然后咬破指尖,同样的动作,但这一次,她没有让血滴上去,只是将一滴血珠抹在尺身表面。

暗金色的纹路再次亮起,但这一次,光芒很柔和,像一层薄薄的雾气,从尺身上升腾起来,弥漫在空气中。

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

那光雾很淡,但在昏暗的营房里,清晰可见。它缓慢地流动,像有生命的活物,时而聚拢,时而散开。

“这就是‘灵气’。”

苏蝉轻声说,“或者说,是灵气的一种……显化。”

她伸出手,指尖轻轻探入光雾中。光雾像水流一样绕过她的手指,留下一层极淡的金色光晕。

“现在,你们也试试。”

没有人动。大家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脸上都是犹豫和畏惧。

第一个伸出手的,是狗儿。

孩子的手很小,很脏,指甲缝里都是黑泥。他小心翼翼地、一点点地把手伸向那片光雾,眼睛瞪得大大的。

指尖触碰到光雾的瞬间,狗儿浑身一颤。

“凉……”他小声说,“但是……有点舒服。”

光雾绕上他的手指,像一层透明的纱。狗儿好奇地动了动手指,光雾也跟着流动。

“它……它听我的话?”狗儿又惊又喜。

“不是听你的话。”

苏蝉纠正,“是你给了它一个‘方向’。就像风吹动树叶,不是风听树叶的话,是树叶给了风一个‘可以推动’的形状。”

这个比喻有点绕,但狗儿好像听懂了。他点点头,更专注地去“感受”指尖那股凉丝丝的、流动的感觉。

有了狗儿开头,其他人也陆续伸出手。

秀姑的手在颤抖。老陈的手布满老茧。铁头的手粗大有力。

每个人都小心地、试探地触碰那片光雾。

营房里很安静。

只有粗重的呼吸声,和偶尔的、压抑的惊呼。

“我……我感觉到了!”

秀姑忽然说,声音带着哭腔,“真的……真的有东西……”

老陈没说话,但他闭着眼,布满皱纹的脸上有一种近乎虔诚的神情。

他粗糙的手指在光雾中轻轻划动,像在抚摸什么珍贵的东西。

苏蝉看着这一幕,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涌。

她知道,这些人感受到的,并不是真正的“灵气操控”。

玉尺散发出的光雾,更像是一种“模拟”或者“引导”,让没有灵根的人也能暂时体验到“灵气存在”的感觉。

这离真正的画符还差得远。

但……这是一个开始。

一个“凡人也能触碰超凡”的开始。

那一夜,没有人睡觉。

所有人都在尝试“感受”光雾,尝试用自己的意念去影响它的流动。

成功的很少,失败的多,但每个人都全神贯注。

油灯燃尽,月光从破窗照进来,给营房里的一切蒙上一层清冷的银辉。

苏蝉靠墙坐着,看着这些在月光下笨拙地“修炼”的人,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一句话。

那句话在她很小的时候,母亲一边教她描符,一边随口说的。

那时她还不懂,现在忽然明白了。

“蝉儿,你要记住,”母亲的声音在记忆里很温柔,“这世上最厉害的符,不是用最贵的朱砂画在最好的符纸上,而是用最平凡的东西,画出最不平凡的道理。”

最平凡的东西……

她低头,看向自己布满薄茧的手,看向营房里这些面黄肌瘦、衣衫褴褛的人,看向地上那截温热的玉尺。

也许,母亲说的“道理”,她终于开始懂了。

第二天,苏蝉交上了五十张符。

不是她一个人画的。

是营房里二十三个人,用了一整夜时间,每个人负责“感受”和“引导”光雾进入自己描好的框架,再由苏蝉做最后的调整和激活,共同完成的。

符的效果参差不齐。

有的勉强能用,有的几乎没效果,还有几张在激活时直接自燃了,烧成一撮灰。

但数量够了。

赵虎清点符箓的时候,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。他随机抽了几张测试,效果弱得可怜,但确实有。

他盯着苏蝉看了很久,最后什么也没说,收下符走了。

那天晚上,苏蝉在系统的提示里,看到了新的变化:

【群体性超凡实践行为确认…】

【初级‘灵气感知’技能已记录并开始传播…】

【文明火种燃烧度: 0.0003% → 0.0005%】

【贡献值预支倒计时: 18天…】

燃烧度翻了一倍还多。

而倒计时,还有十八天。

十八天后,如果她还不上预支的十点贡献值,系统会收回火种权限。

苏蝉不知道“收回权限”具体意味着什么,但直觉告诉她,那绝对不会是好事。

她需要更多的“贡献值”。

而贡献值,根据系统的提示,来源于“知识传播”和“文明实践”。

眼下,她唯一能做的“实践”,就是继续教这些人,继续画符,继续在这个死亡营地里,一点点点燃那微弱的火。

又过了五天。

营房里的“流水线”越来越熟练。描框架的速度提高了,对光雾的“引导”也稍微有了点心得。

虽然成功率还是不高,但每天五十张符的任务,已经能勉强完成。

苏蝉的脸色却越来越差。

她每天要消耗大量精神力来调整和激活那些粗糙的符箓,还要维持玉尺的光雾引导,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。

狗儿注意到了。

孩子把自己每天省下来的半块窝头硬塞给她,苏蝉不要,他就哭。

“姐,你吃,”狗儿眼泪汪汪,“你不吃,会死的。”

苏蝉看着孩子脏兮兮的小脸,心里酸得厉害。

她接过窝头,掰成两半,一半还给狗儿,一半慢慢嚼着。

窝头又硬又糙,噎得人喉咙疼。但她吃得很认真。

第五天夜里,发生了一件事。

铁头在引导光雾进入一张符纸时,不知道哪里出了错,符纸突然剧烈震动,紧接着“嘭”一声炸开!

虽然威力很小,只炸出一团黑烟和几点火星,但铁头的手被烫伤了,疼得直咧嘴。

爆炸声惊动了外面的守卫。

很快,赵虎带着人冲了进来。

“怎么回事?!”赵虎脸色铁青,目光扫过营房里弥漫的黑烟,最后落在铁头烫伤的手和地上那撮符纸灰烬上。

“失手了。”

苏蝉上前一步,挡在铁头前面,“画符总有失败的时候。”

赵虎盯着她,眼神阴冷:“失败?我看是你们在搞什么鬼!”

他挥手,身后的兵卒立刻上前,开始搜查营房。

符纸、朱砂、炭笔、练习板……所有东西都被翻出来,扔在地上。

苏蝉的心提了起来。她看向角落——玉尺就藏在那里,用破布包着,塞在一堆稻草下面。

一个兵卒走过去,用刀鞘拨开稻草。

破布露出来一角。

苏蝉的呼吸停了。

就在兵卒弯腰要去捡的时候——

“报——!”

营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喊声。一个传令兵冲进来,浑身湿透,满脸焦急,“监军大人!矿区东侧三号矿道发生塌方,埋了十几个弟兄!上面让您立刻带人过去抢险!”

赵虎脸色一变。

他看了一眼满屋狼藉,又看了一眼苏蝉,咬了咬牙。

“回来再跟你们算账!”他撂下狠话,转身带着人匆匆离开。

营房门再次关上。

苏蝉腿一软,差点坐倒在地。老陈扶住她,手也在抖。

“快,”苏蝉喘了口气,“把东西收拾好。玉尺……藏到别的地方去。”

众人手忙脚乱地收拾。

苏蝉捡起玉尺,握在手里,尺身温热依旧。

她看着营房外远去的火把光,心里那根弦,绷得更紧了。

赵虎不会罢休。这次是侥幸,下次呢?

他们需要离开这里。

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出现在苏蝉脑海里。

离开这座营地,离开赵虎的掌控,去一个……能活下去的地方。

但能去哪儿?界域之战即将开始,整个山海界都在征兵备战,到处都在抓人。

他们这一营是登记在册的“符工炮灰”,逃跑就是逃兵,被抓回来只有死路一条。

除非……去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。

她想起白天上工时,听几个老矿工闲聊,提到矿区深处有一条废弃多年的老矿道,叫“黑风林”。

据说那条矿道通往一个很深的天然溶洞,里面岔路极多,像迷宫一样,早年有不少矿工在里面迷路饿死,后来就被封死了。

如果……如果能找到那条矿道,躲进去……

苏蝉握紧玉尺,心里开始盘算。

第二天,赵虎没有出现。

听说东侧矿道的塌方很严重,死了好几个人,赵虎被上面叫去训话,一整天都没回西营。

苏蝉利用这个机会,开始悄悄打听“黑风林”矿道的具体位置。

老陈以前在这片矿区干过几年,有点印象。他偷偷告诉苏琴。“

黑风林……入口大概在西边最老的那个采掘面附近,早就被封了,石头垒死的。

但我记得,封的时候有个老矿工说过,那里面其实有条暗河,水是活的,能通到外面去。”

暗河。活水。

这意味着可能有出口,也意味着可能有食物,鱼,水草,甚至岩壁上生长的蕈类。

苏蝉心里有了计划。

她开始有意识地节省口粮,每天把自己的半碗粥分出一大半,晒成粥干,攒起来。

也教其他人这么做。狗儿学得最快,孩子把自己的口粮省下三分之一,藏在小布袋里,宝贝似的捂着。

符还是每天要交。

苏蝉不敢放松,但开始有意识地控制符的品质,不求好,只求“能用”,把更多的精力省下来,为逃跑做准备。

又过了三天,赵虎回来了。

脸色很臭,显然是被训得不轻。

他一回来就召集全营训话,语气凶狠,说从今天起任务加倍,完不成所有人都没饭吃。

“尤其是你,”他指着苏蝉,眼神像毒蛇,“一百张。明天交不齐,你知道后果。”

一百张。

营房里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。

以他们现在的速度,五十张已经是极限,一百张根本不可能。

苏蝉低着头,没说话。

她知道,赵虎这是在逼她。

逼她出错,逼她暴露更多秘密,然后……

然后名正言顺地拿下她,还有她手里的玉尺。

那天晚上,营房里的气氛格外沉重。

没有人说话,大家都低着头,要么发呆,要么机械地描着框架。

苏蝉坐在油灯下,油已经彻底没了,这是最后一晚,看着跳跃的火苗,心里做出了决定。

不能再等了。

明天交不出一百张符,赵虎一定会发难。与其坐以待毙,不如……

她抬起头,看向营房里这些朝夕相处了近一个月的人。

“老陈,秀姑,铁头,栓子,狗儿……”她一个个点名,声音很轻,但很坚定,“还有你们所有人。”

所有人都看向她。

“我们得走。”苏蝉说,“离开这里。”

没有人惊讶。大家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天。

“去哪儿?”老陈问,声音沙哑。

“黑风林。”苏蝉说,“矿区深处,有条废弃的老矿道,据说通往一个溶洞。

我们去那儿。”

“可……可那是死路啊,”有人怯怯地说,“早年好多人都死在里面了……”

“留在这里也是死。”

苏蝉打断他,“明天交不出一百张符,赵虎不会放过我们。

他是修士,我们只是凡人,他想弄死我们,比捏死蚂蚁还容易。”

这话很残酷,但很真实。

营房里再次沉默。

“我跟你走。”

狗儿第一个举手,小脸上满是坚决,“姐去哪儿,我去哪儿。”

“我也去。”

秀姑咬着嘴唇,“反正……反正我闺女大概也找不到了,死哪儿都一样。”

“算我一个。”

老陈叹了口气,“这把老骨头,埋哪儿不是埋。”

一个,两个,三个……最终,营房里二十三个人,除了两个实在胆小不敢的,其他二十一个人,都表示愿意跟着苏蝉走。

苏蝉看着这些人的脸,心里沉甸甸的。

这不是一个轻松的决定。

进入黑风林,可能是绝处逢生,也可能是自寻死路。

但留在这里,只有死路一条。

“好。”她只说了这一个字。

那一夜,所有人都在做准备。

省下来的粥干、晒干的野菜、能找到的所有水囊、还能用的工具,几把锈蚀的矿镐、几截绳子、打火石……

苏蝉把玉尺贴身藏好,又用炭笔在几块木板上,画下了她这一个月来“改良”出的、那套极其简化的符文框架。

她不知道进入黑风林后还有没有机会画符,但这些东西,是她唯一能带走的“知识”。

天快亮时,苏蝉把所有人叫到一起。

“听着,”她声音压得很低,“今天白天上工,我们分批行动。老陈,你带几个人,假装去西边采掘面搬运碎石,趁机找到黑风林的入口,看看能不能把封石撬开一点。铁头,栓子,你们负责望风,看到监工靠近就发信号。其他人,正常干活,别让人起疑。”

“那你呢?”狗儿问。

“我留下来。”苏蝉说,“我得给赵虎一个‘交代’。”

她要画符。

不是一百张,是尽可能多画,让赵虎以为她还在努力完成任务,拖延时间。

“太危险了,”秀姑担心地说,“万一赵虎发现……”

“他不会那么早来。”

苏蝉摇头,“他喜欢看人挣扎,喜欢在最后关头才出现,享受那种掌控一切的感觉。

我们还有时间。”

分工完毕,天色已经蒙蒙亮。

哨声响起,上工的时间到了。

营房门打开,监工粗嘎的吼声传来,“都出来!动作快!”

二十一个人陆续走出营房,混入其他营的炮灰队伍中,朝着矿区走去。

苏蝉留在最后。

她看了一眼这个住了近四个月的地方,肮脏,破败,充满了死亡的气息。

然后转身,头也不回地离开。

白天过得异常缓慢。

苏蝉在分配给他们的工段上,一边搬运石头,一边在心里默默推演符文。

她没有纸笔,只能凭记忆在脑子里一遍遍描画。每一笔的走向,每一处灵气的转折,每一个可能出错的节点……

老陈那组人去了西采掘面。

苏蝉远远看到他们的身影在矿道口晃动,心里揪得紧紧的。

中午休息时,铁头悄悄溜回来,凑到苏琴耳边,“找到了!

入口就在一个塌了半边的老窿子后面,石头封死的,但老陈说能撬开,就是需要时间。”

“要多久?”

“至少……得到晚上。”

晚上。那时赵虎应该已经来收符了。

苏蝉点点头:“告诉老陈,不急,稳着来。安全第一。”

下午,监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,在西采掘面多转了几圈。苏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好在老陈经验丰富,带着人假装认真干活,没露出破绽。

太阳一点点西斜。

苏蝉开始画符。

她用省下来的最后几张符纸和朱砂,在工地的背阴处,一张一张地画。手很稳,心也很静。

她知道,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在这里画符了。

一张,两张,三张……她画得很慢,每一张都倾注了全部心神。

不是怕画不好,是想记住这种感觉,这种在绝境中,用最卑微的材料,画出最倔强的“可能”的感觉。

画到第十五张时,太阳已经快要落山。

远处传来脚步声。不是监工,更沉重,更慢。

苏蝉抬起头。

赵虎带着两个亲兵,正朝这边走来。他脸上带着那种猫捉老鼠的笑容,不急不缓。

苏蝉迅速把画好的符收起来,数了数。十五张,加上之前攒的二十张,一共三十五张。离一百张差得远。

但她本来也没打算交齐。

赵虎走到她面前,停下。目光扫过她手里的符纸,嘴角扯了扯,“画了多少?”

“三十五张。”苏蝉如实回答。

“三十五张?”

赵虎挑眉,“我记得我说的是……一百张?”

“时间不够。”

苏蝉说,“材料也不够。”

“那是你的问题。”

赵虎俯身,凑近她,声音压得很低,带着血腥气,“我给了你机会,你不中用啊。”

苏蝉没说话,只是看着他。

“看来,我得帮你‘开开窍’了。”

赵虎直起身,对身后的亲兵挥挥手,“带走。

还有,去营房搜,把她藏的那些‘宝贝’,都给我找出来。”

亲兵上前,就要抓苏蝉。

就在这时——

“监军大人!监军大人!”一个兵卒慌慌张张跑过来,脸色煞白,“不、不好了!西采掘面那边……那边塌了!埋了好几个人!”

赵虎脸色一变,“什么?!”

“是真的!石头哗啦啦往下掉,老陈他们那一组……全埋里面了!”

苏蝉心里一震。老陈……

但她立刻反应过来,这是信号!

老陈他们得手了,用塌方制造混乱,掩护其他人进入黑风林!

赵虎顾不上苏蝉了,转身就要往西采掘面跑,但跑了两步又停住,回头恶狠狠地瞪着苏蝉,“你在这儿待着!等我回来再收拾你!”

说完,带着人匆匆离开。

苏蝉站在原地,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,又看了一眼西边天空,夕阳正在沉没,天边一片血红。

就是现在。

她转身,朝着与西采掘面相反的方向,营房跑去。

营房这边果然已经乱了。

赵虎带走了大部分守卫,只剩下两个兵卒在门口,正探头探脑地往西边张望。

苏蝉绕到营房后面,那里有个破洞,是狗儿他们偷偷掏出来的,为了晚上溜出去找吃的。

她钻进去,直奔自己的铺位。玉尺还在稻草下面,用破布包着。

她一把抓起,塞进怀里。

然后,她做了一件自己都没想到的事,

她走到油灯架旁,拿起那盏早已没有油的油灯,又捡起地上散落的、画废的符纸。

符纸虽然画废了,但朱砂里还残留着极其微弱的灵气。

苏蝉把符纸揉成一团,塞进灯盏,然后掏出打火石。

咔嚓。火星溅在符纸上。

嗤——

符纸燃起一簇诡异的、带着淡金色光晕的火苗。火苗不大,但异常稳定,甚至在无风的情况下微微摇曳,像有自己的生命。

苏蝉举起这盏“符火灯”,走到营房中央。

她深吸一口气,然后用尽全身力气,大喊。

“走水了!!!”

声音撕裂了黄昏的寂静。

门口的兵卒一愣,随即看到营房里冒出的火光和烟,脸色大变,冲了进来。

而苏蝉,已经抱着玉尺和符火灯,从后墙的破洞钻了出去,头也不回地奔向矿区深处,奔向那个叫“黑风林”的地方。

身后,营房的火越烧越大。劣质的木材、稻草、破布……在符火那异常持久的燃烧下,迅速蔓延。

浓烟滚滚升起,在血红的夕阳下,像一道漆黑的烽烟。

苏蝉跑得很快。

肺像要炸开,腿像灌了铅,但她不敢停。

她知道,这把火拖延不了多久。赵虎很快就会反应过来,然后追上来。

她必须在那之前,进入黑风林。

矿区的道路崎岖难行,到处都是碎石和废渣。苏蝉深一脚浅一脚地跑着,怀里的玉尺贴在心口,传来一阵阵温热的搏动,像在为她鼓劲。

天完全黑下来时,她终于看到了西采掘面的轮廓。

那里果然一片混乱。

几处坍塌的碎石堆,零散的火把,人影晃动,哭喊声、呵斥声混成一片。赵虎的咆哮声远远传来,充满了暴怒。

苏蝉绕开混乱的中心,沿着记忆里老陈描述的方向,悄悄摸向那个“塌了半边的老窿子”。

月光很淡,矿区的夜晚黑得伸手不见五指。苏蝉全靠怀里的符火灯照亮,那簇淡金色的火苗异常顽强,燃烧了这么久,只缩小了一点点。

她终于找到了那个地方。

一个半塌的矿洞口,被几块巨大的落石堵得严严实实。但仔细看,会发现石头之间有些缝隙,最下面一块石头有被撬动过的痕迹,新鲜的撬痕。

苏蝉蹲下身,把符火灯凑近。

石缝里,她看到了一双眼睛。

是狗儿。

“姐!”孩子的声音从石头后面传来,压得很低,带着哭腔和欣喜,“你终于来了!快进来!我们从下面掏了个洞,能钻进来!”

苏蝉熄灭符火灯,火苗还能用,要省着,摸索着找到石头底部那个狭窄的洞口。

她趴下身,一点点往里爬。

洞口很小,只容一个人勉强通过。石头粗糙的边缘刮破了她的衣服和皮肤,但她顾不上疼。

爬了大概两三丈,前面豁然开朗。

她从一个斜坡滑下去,落进一个相对宽敞的空间。符火灯再次亮起,淡金色的光照亮了周围。

这是一个天然形成的溶洞入口,地面湿滑,空气阴冷,带着浓重的潮气和矿石的味道。

岩壁上凝结着水珠,滴滴答答落下来,在寂静中格外清晰。

二十一个人,一个不少,全在这儿。

老陈脸上有道血口子,但精神还好。秀姑抱着一个水囊,铁头和栓子拿着矿镐警戒。

狗儿扑过来抱住苏蝉的腿,眼泪汪汪:“姐,我们以为你……”

“我没事。”苏琴摸了摸他的头,看向所有人,“都还好吗?”

“都好。”老陈点头,“塌方是我们故意弄的,弄完就从我们挖的侧洞钻出来了,没伤着。赵虎他们以为我们被埋了,正挖着呢。”

苏蝉松了口气。

她举起符火灯,照向溶洞深处。

黑暗。无尽的黑暗。

只有岩壁上的水珠反射着微弱的光,像无数只眼睛在窥视。

风从深处吹来,带着呜咽的声音,像有什么东西在哭。

这就是黑风林。

他们未来的“家”。

“走吧。”苏蝉说,声音在空旷的溶洞里回荡,“我们得往里走,找个能落脚的地方。”

她打头,举着符火灯,踏入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。

身后,二十个人默默跟上。

脚步声、呼吸声、水滴声,混在一起,成了这片死亡矿道里,唯一活着的声响。

他们不知道前面有什么。

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食物和水。

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。

但他们知道,回头,只有死。

所以,只能向前。

一步一步,走进黑暗深处。

走向那个未知的、或许有一线生机的未来。

而就在他们身后,遥远的营地方向,冲天的火光终于引起了更远处的注意。

矿区总哨所,瞭望塔上。

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的年轻修士皱了皱眉,望向西营方向那异常的火光和烟柱。

“那边怎么了?”他问身边的随从。

“回萧师兄,好像是西营走水了。”随从恭敬回答,“需要派人去看看吗?”

被称作“萧师兄”的年轻人,正是天机阁的萧星辰,没有立刻回答。

他抬起手,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点。一点星光在他指尖凝聚,化作一个微型的罗盘虚影,盘面上的星沙缓缓流动。

片刻后,萧星辰收回手,银灰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、难以察觉的波动。

“不必了。”他说,声音平静无波,“一场小火而已,烧完了就干净了。”

他转身,走下瞭望塔。

但在无人看见的角落,他摊开手掌。掌心,一点微弱的、几乎看不见的金色光晕,正在缓缓消散。

那光晕的气息,和西营火光里,那异常顽强的淡金色火苗,如出一辙。

萧星辰握紧手掌,望向西方那片被黑暗吞噬的矿区深处,嘴角勾起一丝极淡、极复杂的弧度。

“终于……动起来了。”

他轻声说,像在自言自语,又像在对谁诉说。

“让我看看,你这颗火种……能烧多久。”

夜风拂过,吹散了他的低语。

而在地下深处的黑暗矿道里,苏蝉举着那盏符火灯,正带领着二十一个凡人,一步一步,走向命运的岔路口。

火光摇曳,映亮前方狭窄的、未知的路。

也映亮了她眼中,那簇越来越坚定的微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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