简介
异域大唐这书写得真是超精彩超喜欢,作者小小嗷呜把人物、场景写活了,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,小说主人公是袁子让,《异域大唐》这本历史脑洞 小说目前连载,写了143850字!
异域大唐小说章节免费试读
死寂。
女帝那九个字,如同九根冰冷的玄铁钉,将袁子让的魂魄死死钉在了灵台冰冷的夯土地面上。他张了张嘴,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的干响,像破了的风箱。颈间的伤口突突地跳着疼,温热的血顺着锁骨流下,渗进粗麻衣领,带来粘腻的寒意。但这疼痛,远不及那九个字带来的万分之一。
封印?长安城?最后一道?
每一个词他都认得,连在一起,却像天书,不,比天书上那些扭曲的星符更令人恐惧。他烧掉的,明明是自己记录的、真实却无人敢认的星象,怎么就成了……封印?还是长安城的?最后一道?
荒谬!绝顶的荒谬!
可女帝的眼神告诉他,这不是玩笑,不是幻觉。那深潭般的眼底,没有戏谑,没有怒斥,甚至没有多少波澜,只有一种近乎疲惫的、洞悉一切的沉重。她看着他,像是看着一颗意外滚入棋盘的棋子,搅乱了布局,却也带来了……某种破局的可能?
步辇旁,国师被两名内侍勉强搀扶着,苍老的脸上血色褪尽,嘴角还挂着未擦净的黑红血渍。他死死盯着女帝的背影,又猛地转向袁子让,浑浊的眼珠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骇,以及更深沉的、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怨毒。“陛……陛下!”他嘶哑着开口,声音破碎,“此子……此子身负妖异!毁……毁……”
“够了。”女帝并未回头,声音依旧不高,却截断了国师所有未尽之言,“扶国师下去歇息。传太医令,好生诊治。”
“陛下!”国师挣扎了一下,还想说什么,搀扶他的内侍手上微微用力,近乎半强制地将他往后带。国师的目光如同淬毒的钩子,最后剜了袁子让一眼,终于被拖离了这片被无形威压笼罩的中心区域。
监正周录事早已瘫软在地,汗出如浆,肥胖的身躯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,一个字也说不出来。赵铭和其他观测生、胥吏跪伏在远处,头深深埋下,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。
女帝的目光重新落回袁子让身上,停留片刻,移向他颈间的伤口。
“止血。”
一名玄甲女骑无声上前,动作利落,从怀中取出洁净的布条和金疮药。冰凉的药粉触及伤口,刺痛让袁子让猛地一颤,神智被强行拉回现实。女骑的手很稳,包扎迅速而专业,带着行伍之人特有的简洁力道。
处理完毕,女骑退回原位,依旧沉默如石。
“袁子让。”女帝叫出了他的名字,声音平稳无波,仿佛在唤一个普通的臣子,“贞观二十年,由司天少监李延举荐,入钦天监为观测生,籍贯洛州,父母早亡,亲族凋零。可是?”
“是……”袁子让艰难地发出声音,喉咙干涩发紧。女帝对他这微不足道的履历竟也了如指掌。
“你私下记录星变,所据何典?师承何人?”女帝问,语气不像审问,倒像是考校。
袁子让脑子飞速转动。据何典?《甘石星经》《灵宪》《浑天图》……这个时代该有的天文典籍,原主都囫囵吞枣学过,但真正让他看出问题的,是前世那些零碎的、关于恒星演化、星系运动、甚至一点点广义相对论的模糊印象,是那种跳出时代局限的“不对劲”的直觉。还有,就是被刻意引导忽略的、钦天监档案库里某些蒙尘古籍里语焉不详的记载——关于“天维”“裂隙”“荧惑守心非灾乃兆”的破碎句子。
但这些,能说吗?
“……回陛下,”他伏低身体,额头抵着冰冷的泥土,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只是惶恐而非异样,“卑职……卑职并无特定师承。只是自幼对星象好奇,入钦天监后,遍览……遍览所能接触的星图典籍。然觉……觉官定《祥瑞录》所载,有时与……与亲眼所见,微有出入。心中疑惑,便……便暗自记下,以求印证。所用符号,多为自创,以求简便……” 他半真半假地解释,将穿越者的认知差异,归结于个人的“疑惑”和“自创”。
“微有出入?”女帝重复了一遍,听不出情绪,“你记录中,出入几何?”
袁子让的心又是一沉。那卷桑皮纸已化为灰烬,但内容……女帝是否早已通过某种途径知晓?钦天监这潭水,比他想的更深。
“卑职……卑职记录,多有三垣二十八宿中,某些辅星、客星亮度异常,轨迹……跳脱常规。尤……尤其是近半年来,紫微垣外,常有晦暗不明之星气游弋、接近,虽……虽极淡,但……但次数渐频……” 他斟酌着词句,不敢说得太明,也不敢全盘隐瞒。
“晦暗星气……接近紫微……”女帝低声自语,目光再次投向北方天际。那里,帝星依旧黯淡,但似乎比刚才稳定了一些,不再有那种随时会彻底熄灭的惊悸感,只是光华远逊平常,像蒙上了一层擦不净的灰翳。
她沉默良久。灵台上只剩下风声,以及远处皇城隐约传来的、似乎比往常更急促的刁斗声。
“你可知,‘天漏’之说?”女帝忽然问。
袁子让猛地抬头,又迅速低下:“卑职……卑职曾于旧籍残卷中,见过只言片语,不明其详。” 他终于从这至高统治者口中,听到了这个词。
“天漏……”女帝的声音里,第一次染上了一丝极淡的、几乎难以察觉的飘渺,像是在追溯极其久远的往事,“非典籍所载灾异,亦非寻常天象。钦天监成立之初,第一要务,非是观星定历,颂扬祥瑞,而是……监察‘天漏’,修补‘裂隙’。”
袁子让屏住呼吸。
“然‘天漏’无形,裂隙无痕,唯映于星,显于气。上古以来,观测之法断续失传,修补之术更成绝响。至本朝,知其存者,已寥寥无几。钦天监历代监正、国师,所承秘责,便是以人力……模仿稳定之星图祥瑞,以其‘象’,暂时弥合‘天漏’泄露之气机,维系……头顶这片虚假的安稳。”
女帝的话语,平静地叙述着足以颠覆一切认知的真相。袁子让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。模仿祥瑞?以其“象”弥合“天漏”?所以,那些被篡改的记录,那些睁眼瞎话的瑞兆,不是为了欺君,不是为了媚上,而是为了……修补天空?用一种近乎自欺欺人的方式,维系一个巨大的、覆盖整个长安、乃至整个帝国的……封印?
“你所见星象异动,你所记‘出入’,便是‘天漏’渐扩,封印难支之兆。”女帝的目光落回他身上,锐利如刀,“历代修补,皆循古法,以特定星图排列呼应,引导……某种力量。你今夜撕碎记录,星图自燃,灰烬成象……无意中,竟以最直接、最混乱,却也最彻底的方式,将一道本已脆弱不堪的辅助封印,彻底焚毁。”
她顿了顿,声音里那丝飘渺化为沉甸甸的实质。
“那道封印,源自太宗朝一位异人,借玄武门残存血煞与天外陨铁之气布成,专为镇守紫微,已近百年。今夜帝星黯,主封印动摇,你这无意之举,便断了它最后一丝牵连。”
袁子让浑身发冷。所以,不是他的记录多么神奇,而是那记录的方式、载体(桑皮纸?他用的墨?)、甚至他书写时无意识融入的、来自异世的微弱波动,阴差阳错地契合了某种“引燃”条件?他烧掉的,不是真相,而是一把关键的、脆弱的“锁”?
“朕知钦天监上下,多有敷衍,祥瑞陈陈相因,只求无过。”女帝的语气冷了下来,“然维系此局,亦需如此。国师……虽有私心,手段酷烈,但其所行,大半仍为巩固封印。你,袁子让,一个最低阶的观测生,无心之失,却可能让百年维系,功亏一篑。”
无形的压力再次笼罩下来,比刀锋更利。袁子让伏在地上,几乎喘不过气。他成了罪人,一个可能毁掉长安城、乃至整个帝国“保护罩”的罪人。
“然,”女帝话锋一转,那压力稍稍一缓,“福祸相倚。旧锁既毁,亦是契机。那异人曾言,若封印难继,或可寻‘星轨异常’之人,以其为引,重定星图,再固天维。”
星轨异常之人……
袁子让的心脏狠狠一撞。
“你记录星变,能见人所未见,所绘符号,虽简陋,却隐隐暗合……某种古拙之理。”女帝凝视着他,眼神深邃莫测,“今夜星火自燃,灰烬指路,更是异象。袁子让,你,或许便是那‘异常’。”
不待袁子让消化这更惊人的信息,女帝已收回目光,恢复了一贯的决断姿态。
“自即日起,你脱离钦天监观测生籍。朕会对外宣称,你冲撞圣驾,本应处死,念其年幼无知,且观测微劳,革职囚禁,以观后效。”
囚禁?袁子让心一紧。
“然,囚禁之地,不在刑部,不在大理寺。”女帝的目光扫过漆黑的皇城深处,“你去‘观星阁’。那里,有你需要看的,也有……需要你看的。”
观星阁?袁子让在原主记忆里飞快搜索。那是皇城内苑一座废弃多年的旧阁,靠近太液池,据说前朝有位喜好天文的皇帝曾常住,后来荒废,传闻夜里常有异响,被视为不祥之地,寻常宫人绝不敢靠近。
“国师及其弟子,未经朕许可,不得接近观星阁半步。”女帝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,“至于你……”她看着袁子让,“给你三个月。观星阁藏书,你可任意翻阅。每七日,需向朕呈报一次,非关祥瑞,只论真实星象与你所见‘异常’。还有……”
她微微倾身,玄服上的暗金夔纹在跳动的残余火光中流转,声音压得更低,只确保袁子让能听清:
“试着弄明白,你为何能‘看见’,你记录的‘星图’,除了焚毁封印,是否还能……指向别的什么。比如,‘天漏’之源,或者……新的封印之法。”
袁子让彻底懵了。从必死之局,到囚禁之罚,再到赋予近乎不可能的任务……短短片刻,他的命运如同被抛入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,完全失控。
“带他下去。”女帝直起身,命令道。
两名气息沉凝的宦官上前,一左一右,将几乎虚脱的袁子让架了起来。他们的手如同铁箍,不容挣脱。
“陛下!”袁子让在即将被拖走前,不知哪里来的勇气,挣扎着喊出一句,“那……那真正的星空……究竟如何?长安……长安之外呢?”
女帝已经转过身,玄色的背影即将没入女骑的护卫行列。听到这句话,她的脚步似乎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。
夜风送来她平静无波,却让袁子让骨髓发寒的回答:
“想知道?”
“先活下去,看清你头顶这片‘虚假’的天吧。”
袁子让被架着,踉跄离开灵台。他最后回头望去,只见女帝立于高台边缘,玄衣猎猎,独自仰望那片依旧黯淡、却仿佛隐藏着无尽恐怖与秘密的星空。远处,钦天监的灯火渐次熄灭,如同猛兽闭上的眼睛,这座千年古都,沉沉地睡去,或者说,假装沉睡。
而他,被扔进了漩涡的中心,一个名为“观星阁”的囚笼,也是……起点。
颈间的布条隐隐作痛,怀里空荡荡,那卷曾以为能保命、最终却引来滔天巨浪的桑皮纸,已化为冰冷的灰烬,融进了长安城深不见底的夜色里。
真正的考验,或许,才刚刚开始。
书评酱